江登兴自选文集  
第四辑 离幸福不远的地方

暗夜中想到火
——橡树下手记之二

  昨日黄昏,心中非常忧伤。没有信仰的时候,这样的忧伤时常涌上心头,而且是周期性的,通常是在月光之下,“周期性奔涌的忧愁啊!现在是摆脱月光的时候了。”信主以后,这样的忧伤不常出现。但是耶稣基督也有忧伤的时刻,他说:“我心里忧愁,几乎要死,父啊,求你救我救离这时刻……”圣经中如果没有了《耶利米哀歌》和《耶利米书》的忧伤,圣经也就会是不够完美的。

  傍晚时分,跪下来祷告,这样的时刻,能救我脱离忧愁的只有祷告了,不到七点,弟弟开始听《新闻联播》,上面正在讲“非典”,但这不影响我的祷告。现代人的生活几乎被新闻所充满,那么他们心灵的饥渴由什么满足呢?我忧伤因为我心灵饥渴。而主耶稣说:“人若渴了,可以到我这里来喝……”感谢上帝,圣经中有这样一句话,这样我们的基督教就不仅是做好事,医病赶鬼的基督教,我们所信仰的主应许救我们脱离一切心灵的饥渴。

  因为忧伤,所以祷告恳切。二十分钟后,感受到了十字架上的爱,感受得是如此不够,但,是忧伤领我走向十字架,该如何表达呢?上帝的独生子,在十字架上,为了我,该如何表达呢?因他受的鞭伤,我们得医治,因他受的患难,我们得平安。我们不都是心灵受伤,生命中满了残缺的人吗?但是,他与我们共度这一切,我们在患难里,他在十字架上,他的圣灵将十字架的安慰带入我们的生命中……

  这样就来到赞美的起点了,圣经上哪里说过,一夜纵有哀哭,早晨必有欢呼,是吗?

  晚上在树荫里漫步,用随声听听圣经《出埃及记》,想到亚伯拉罕、以撒、雅各漫长年日中的等待。这些与上帝同行的人,在他们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都有一项最致命的缺憾,亚伯拉罕在迦南地仆婢、牛羊多得不可胜数,但是他就是没有孩子,而他最大的人大的盼望就是上帝应许他,将来他的子孙要承受那地为业。但是他没有孩子,他等了二十五年,在他九十九岁时还是没有孩子……以撒的妻子也曾二十年没有生养;而雅各,这位原来很会做红豆汤的利百加的宠儿,经历了二十余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和旷野和风霜,终于长成了一位有坚强心灵的男子汉,但是他所爱的拉结死在了回家的路上,而寄托他对拉结的爱的约瑟据说是被野兽撕了,最后,他惟一的最爱的便雅悯也要被带到埃及去。

  在这生命的创痛里,他们的心是怎么想的呢?他们在这样的痛苦中是如何陷入绝望,又是如何因为绝望而仰望,并且生出恒久的忍耐的呢?

  亚伯拉罕更绝,他“总不因不信心里起疑惑,反倒因信心里得坚固,并且满心相信上帝所应许的必能成就,且将荣耀归给上帝……”亚伯拉罕不是早就背了十字架,并且经历了十字架大能的吗?

  我们忧伤,也许是因为我们失去了生命的盼望,然而听着摩西与上帝同行的那些故事,在树底下想,摩西的上帝今天依然活着,今天是我的上帝,心中顿时大为欣慰,他是我们最大的盼望,他要带给我们最无限的可能性。

  今天早晨,听到上帝降吗哪的故事,这个故事稀奇得很,上帝要以色列人四十年在旷野里,每一天只仰望天上落下的食物,那天上掉下来的,一天只够一天吃,而第六天天上会掉下两天的来,因为上帝规定第七天安息。如果每天照常掉一天的,以色列人会把这当成习以为常,他们可能想天上就是会掉吗哪的。因为第六天有双份的缘故,我们看见自然普遍的法则永远服从于上帝律法的法则,而自然的法则其实也是上帝所定的法则。等吗哪对于凭着理性总是为明天未雨缪绸的人类来说真是个难事。上帝把以列人带到这个旷野里,四十年年训练他们,要做的一个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让他们不断仰望他,让他们知道人生中,周围的环境对我们始终是旷野,(北京的地铁站里也是旷野),在旷野里我们不能做什么,我们只有自由,还有自由中的仰望,我们要凭信心相信明天吗哪还会降下。

  在仰望里,我们在环境最大的限制中,就像以色列人在旷野里感到无能为力,然而,旷野里我们能仰望那牧养我们的,他给了我们心灵最辽阔的空间,最深的安慰,这一切都是在主耶稣里的。不仰望的人什么也得不着,仰望的人得着一切。这是信心的奥秘。

  到了新约时代,等待吗哪有了最好的解释——不要为明天忧虑。

  早上晨祷,想到自己最近是不是在信仰上退后了,又有哪些没有舍弃并且为自己筹算的……十一时后读《生命季刊》关于祷告的文章,中午祷告半小时,想到张圣才前辈在《圣徒与战士》里说:许春草弟兄热心祷告到了神秘的程度,他一天早中晚三次祷告,半夜后还要做更长的祷告。但是他不仅是祷告的人,还是行动的人,他是闽省讨袁世凯的总指挥,还领导着一个有三千工人的建筑工会。这样与神同行,好怜悯,行公义的人,中国教会历史上实在不多见。

  下午读钟马田《清教徒的脚踪》中有关爱德华滋的篇章,有几个特别好的章节想打出来发给朋友:

  “这个人成功的秘决究竟在哪里呢?……是在乎这个人的理智,永远是服在他的灵命管治下面。……他总是把他的哲学理论放在圣经的绝对权威下,上帝的话主管着他一切的言论……”而爱德华滋被认为是美国精神的集大成者!

  爱德华滋自己怎么说呢?他说:

  “有一回,在一七三七年,我为了健康的缘故骑马到树林里去走走,到了一块隐僻的地方便下马,照我往常的习惯,一面在踱慢步,一面在心灵里默想和祷告。这时候,我对上帝儿子的荣耀,有了十分奇异的看见;这位上帝与人之间的中保,如何充满了奇妙、伟大、丰盛、纯全,和甘美的恩惠与慈爱,是如何的柔和谦卑。这个恩惠,显得何等平静甘美,并且高过诸天。基督本身显得无法言喻的荣美,这个荣耀把一切思想和概念都掩盖了——当时我这个感受,持续了大概一个钟头的功夫,使我不停地流泪痛哭。我感觉到心灵里的火热,却不能表达出来,只感到迫切愿意倒空自己,完全放下自己,倒在炉灰中,单单充满基督;迫切地要以圣洁纯全的爱去爱他、信靠他、服事和跟随他、并愿意完全成圣,满了属天的纯全洁净。我有过好几次十分类似的经历,所得的感受也是一样。”

  让我在羞愧之余再说几句,我在当代教会里面很少看到有人表达自己这样被上帝的爱所充满的经验,钟马田说福音派的人常常精力充沛,雄心勃勃,当然也是忙忙碌碌……但是,我想,这种种忙碌而壮观的“节目”背后是否隐藏着危机着,就像启示录中主耶稣对以弗所教会的责备,以弗所教会是一个工作很壮观的教会,但是主的责备是“把起初的爱心离弃了。”

  我们是多么缺少这纯全的爱啊,是否因为我们的心灵缺少像爱德华滋弟兄那样单单留给自己和上帝的“隐僻”的地方。在当代教会中,有一个人表达过自己被这爱得着的经历,他是陶恕弟兄,他在《渴慕神》里说:“我的火虽然不大,却是真的……”他可能没爱德华滋那样在各方面平衡的发展,那样在神学、牧养、哲学、科学诸领域的全面的成就,但是,有了这火,就有复兴。

  多年前,经历一个学期课堂枯燥的学习后,我假期上到秋后的山野,用口袋里仅有的半根火柴,居然点燃了满山的干稻草,那火在暗夜里熊熊燃烧。

2003年5月6日